詭夜千帳燈
我當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謝如枯蘭

燈帳千夜詭

立夏【倦收天x鷇音子】

躺了好久的二十四節氣,摸個魚orz

立夏

雾缭清晓,骤然狂风一来,浓云滚滚如浪,前赴后继地随风拥向天海另头。又伴闷雷阵阵,怒似波涛,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天际荡不开的深翳……也将偶得好梦的人惊扰,虽不至于醒来,只是将盖在身上的薄被稍稍掀开一角,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埋脸入被褥的内测。

早夏的雷总是很闷,然忽地一声凛冽却又足以把半睡半醒不愿睁开眼来看看的人给惊得睁开眼来……这种情况持续第几天了?鷇音子自睡梦中迷糊地拉开依然黏糊的眼皮,静静地拨开床帏看了眼窗台被风吹得颤颤的花枝。

他花了大抵有半刻时间让神智由迷糊到稍微清醒,眼前被风吹得簌簌的花叶也被丝丝极速飞落的银丝挤满……他微微瞇眼,脑中跳出昨夜倦收天扶着院中杨柳时口中那声若有若无的感慨:夏要来了。

的确,夏要来了。

就算是夜晚,两人穿着薄衣站在院中看星,也会觉得本该清凉的风露带上了些紧逼在喉的闷……鷇音子觉得还好,而倦收天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功体极阳的属性,人也有些难以忍耐这种热气,领口本是扣得一丝不苟的盘扣,此时也松开了两颗。

夜里还好些,或者说……应该是炸雷惊雨的时候,坐在窗边陪他读书下棋的倦收天还能安稳地给两人烧热水泡茶。可一旦遇上日中正午,烈日毒辣地趴在两人身上时,他便会看见倦收天整个人像裹在了层水雾里……既不向他直言天气过热,又不擦擦额角渗出的薄珠。

鷇音子看得无语,只得抢在他还没感觉倦收天要化掉之前,以手作扇扇风,心不在焉地问句:“可要吾拿个大些的来?”“不必。”倦收天回绝得干脆,不待鷇音子再说什么就急忙把人推了进内屋,“日中毒辣,你在屋里休息,吾去买点东西。”

言罢,鷇音子探出半个身子,拉住欲转身离去的金发道长的衣袍笑问声:“可需要吾泡些绿豆海带等你回来?”

闻言,金发人身形微微一震,神秘兮兮地绕回来抽走了鷇音子抱在怀中的伞,笑而不语地走了。

那次回来,鷇音子忽地发现厨房多了许多东西……除了墙上挂满了葱蒜,篮子里也堆满了瓜果,就连平日里摸着多是空空的瓶罐,里头也被豆仁干货那些给填了个满。打开米缸一看,本来前月还是隐约能见缸底,此时已是满得快要溢出来。

就算倦收天不说,鷇音子心里也知道,自从永旭之巅的山头住多了他一人,这儿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不染烟火的清修之地。又为了照顾鷇音子反魂后依然虚弱的病体,倦收天也颇为体贴地开始重拾自己未辟谷前日日依旧的五谷炊烟。

鷇音子不时会在他忙碌时偷偷钻入看看,然后又被倦收天以君子远庖厨为理由,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听他又旧故事重提,鷇音子霎时臊得脸都红到了耳朵根,但又不好意思脸红脖子粗地和他争辩说:这是意外!意外!

不就是某次看顾炉火不小心忘了时间,结果一碗药就这样活生生地被烧干,连药锅也烧黑了。倦收天居然给他记了那么长时间……

昨夜他偷偷潜入时,正好又撞上了在腌肉的倦收天。

见他进来,倦收天几乎是下意识地端起手上还在碗里搅拌的食材,走到门口想把他请出去……鷇音子不让,心里好奇他在做什么,倦收天越是拦他,他就越想进去一探究竟。口里说着明天立夏,我来泡点绿豆消暑,眼睛却一直瞟着倦收天捏在手里的那只碗。

最后倦收天拗不过他,只好在柜子里拿多两个碗出来给他泡绿豆。这段休憩的时间在鷇音子看来弥足珍贵,尤其是他们能共处厨房的时间……是在一个安静又狭小的空间里感受都在忙碌的彼此。

鷇音子慢腾腾地装水洗豆子,几乎是慢得在一颗颗地揉。眼角余光却一刻不停地跟着倦收天利落地刀法,静静地看他切肉。

察觉他目光,倦收天也只是静静地回瞥他一眼,似在疑问你不是要洗豆吗?鷇音子不答,微微错开脸故作没有看见洗得认真,反是彼此间淡然的心意早在这一来一回的视线中明了交托。

后来,两人在厨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了雨……惊蛰之后的刚开始的雷声总是闷闷的,一有雨就会与它同来,像个圆滚的孩童般在似远似近的云顶来回奔跑。

永旭之巅外落晚了的杨花飞如乱雪,像是争抢着要在春最后的时机留下深刻的美丽。终于能共赏花落花开的两人此时算是偿了心愿,立在台阶上相对无言,袖下五指反是深扣入骨。

躺在塌上恹恹回溯这段不短不长的时光,鷇音子本就不远睁开的眼皮只看又要合上,下一刻,混杂在淅沥雨声中的惊雷就像颗炸弹般在他脑子里炸开。

这一声响太过残忍,鷇音子被彻彻底底地吵醒了,连原本躺在内侧还在和周公纠缠的倦收天也是……人似弹簧般弹起,揉着太阳穴和依然躺着但眼睛瞪得老大的鷇音子对视了好久。

略觉头疼的鷇音子瞇了瞇眼……那时自己还在罗浮山住的时候,也是时常听着声声暴雨惊雷入睡,但为什么到现在反而就不适应了呢?

不等他想明白,耳侧传来了倦收天有些沙哑的声音,又沉又喃又哑,就像是梦中呓语,还带了点不似要苏醒的鼻音。他摆了摆手示意没听清,倦收天眉头一皱只好趴回他耳边把话再重复一次……说一句话的时间就打了三个呵欠,鷇音子湿暖的温度吹动他垂在胸前的发梢,挠得心口满涨着凌乱。

倦收天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他静静地说应该是寅时左右……倦收天的手在打理他睡乱的长发,温暖的五指抚在他略凉的额头,热得让他只想把人推开出去透透气。

“寅时了?”听他回应,倦收天利索地抽回手,恰似方才那刻不曾发生过什么那般飞快地从榻上爬起,迈过还躺着的人跳了下去。鷇音子不解,等他人跳出帷帐,也挣扎着坐起:“不休息多会吗?”

“不了,你躺。”把鷇音子在帐子中探出来的头按回去,倦收天绑着鞋靴的系带,抬眼又见鷇音子把帷帐拉开条缝,正默默地看着他。沉默半刻,他只得无奈笑笑:“好友莫担忧,吾去看看昨晚腌的东西,你继续睡会,不着急。”

半推半阻,鷇音子只好躺回去继续睡……虽然倦收天这样说,但不代表他能在被吵醒后依然淡定地听着雷声睡去。自从平卧到侧卧,他在心里默数着外头一共响了多少声……直到后来忽然模模糊糊睡去,耳边雷声渐消时也多了声无奈的笑。

等到他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帷帐严实,若不是他拉开看眼完全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

刺目阳光耀得他快睁不开眼,鷇音子下意识用手挡在了额上,才勉强遮挡了点阳光看清外头情况。

一入夏就总这样,清晨时雷鸣伴暴雨,扰得人清梦不宁。而白天就偏偏挤不出来半滴雨,偏要让毒辣的太阳把大地上的水珠都蒸干,照在人皮肤上还热辣辣地疼。不过幸好倦收天给他备了清凉油,有时在室外坐得头昏能拿出来清醒清醒。

天一热,倦收天的活动时间就开始下降,就像是不想走来走去出一身汗那样,反而好动的成了冬眠春困醒来鷇音子。倦收天时常会有些困乏地坐在帷帐里看他在屋内搬这搬那地在走来走去,有时还会忽而离奇地觉得,说着要照看人的那个反而成了最让人操心的那个。

但是……如果这话要给原无乡听了,他一定会啧啧啧地惊叹,其实你两都让人觉得操心,甚至有时脾气犟上来了还会有点闹心……

噫!真是交友不慎!

静静地等鷇音子喝完绿豆糖水,倦收天才放心地回厨房去看看昨晚准备的东西。

就在刚才鷇音子出来的时候,就已先问了句:“你在煮什么?吾怎么觉得有股奇怪的味道?”倦收天双手背在身后,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糖水示意他快点出来吃东西,人却依然打着哑谜,任由鷇音子凭借自己灵敏的嗅觉已经几乎将食材猜出来大半,他也只是摇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其实他心里早就计划好了,日前下山买瓜果的时候才听卖菜的老人提起,身体虚的人在立夏来时需要多滋补身体。老人听他说家中有一朋友身体抱恙,索性就向他提了几道民俗小菜,说是药物总归三分毒,调养身体还是需要饮食的辅助。

倦收天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当天就在集市上买了些食材还有几片鲜荷叶,料想中的鱼腥草一连几天都没买到,所以他干脆去了肉市买了份鸡。

昨夜鷇音子溜进来时,他正在按着老人给的配方在切丝腌制,鷇音子打了个洗豆的幌子勾着眼站在他身侧看,眉角不时会在他投放酱料的时候轻轻蹙起。

今日清晨,雷把他吵醒,他干脆就起身去看看盖在锅里的腌肉还有香菇泡得怎样。等待雨停的时间,他先用沸水把香菇和荷叶都焯了一遍,而后将每一份鸡肉菇佐以姜葱搓成团按顺序摆入荷叶内,末了在将食材用荷叶包裹起来前,还不忘在顶端放一片火腿。

最后将它们都放进蒸笼按顺序排好后,倦收天就趁鷇音子还没起来的时间又去集市上溜了转……今日立夏,集市上除了弥漫着时节应有的热气,街上行人也似被感染般,热闹得非比寻常。

而市场那头还有一圈大人小孩聚集在那玩闹,倦收天远远看去,只见百姓们都吆喝着抬起来抬起来!继而就见一个坐在小篮子中的孩童被两侧的大人以挑水的姿势挑了起来,倦收天看得趣味,本是习惯性想要回身对谁低语,结果人乍回头才忽地想起鷇音子还未起身。

后来慢慢踱回山间小屋,他还特意去房里看了眼……果然还没起来,看来刚买的瓜果只能当饭后甜点了。似是梦中受了他的感应,倦收天眼中本是面向内侧躺的鷇音子忽而转了个身,把脸转来了他的方向。

倦收天站在床沿静静看了他一会,又坐在床头替人号了把脉,直到确认了鷇音子近来身体已有好转,方才放心离去。

午饭后,倦收天去看了眼那几个已经下锅蒸的荷叶包裹,回来时见鷇音子正挽起裤腿坐在门前,手里正捧着本被他放在床头当睡前读物的怪志小说。这人看书特容易入神,就连倦收天坐去了他身旁也不知道。

阳光透过屋檐偶尔向两人靠坐处投下几点圆圆的光斑,鷇音子嫌它耀眼,就将整个人转了向屋内坐。倦收天依然安静地看着他,就像是无论外头的太阳有多火热,此时两人并肩处都清静得美好。

厨房的荷叶包烧开了,屋里弥漫着荷叶的清香,还有内头熟透的鸡肉的香甜。在看书的鷇音子忍不住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竟闭上眼对他轻笑道:“北大芳秀又在烹什么美食?惹得吾心驰神往。”

听他赞赏,倦收天含笑的的唇角也勾上了些自豪与得意:“食材在方才午饭的时候你已猜出大半,既然如此,也不差等到亲眼见证它起过的时间。”

“哈!如此,吾也越来越期待北芳秀的惊喜了。”

“好说。”

起锅前,倦收天先小心翼翼地将鷇音子给请回了屋里,才绕去厨房将那一笼子荷叶包还有一锅热粥端了过来。

适才中午吃了一小碗绿豆糖水,本来鷇音子是不觉得饿,此时倦收天却端着那勾人的气味入屋,并热切地示意他打开看看时……他脸上也因自己忽然在脑中生出来的有些饿的念头给窘得半红,不过幸好打开蒸笼时内里的蒸汽也扑了他一脸,倦收天才没看出些什么异样。

“每日都劳烦好友这边好吃好喝地供着,吾想不胖三圈也难。”一打开蒸笼,倦收天就用夹了个到他碗里,并用筷子小心地将盖在表面的荷叶挑开,露出里面勾人得一塌糊涂的冬菇蒸鸡柳。

鷇音子盯着碗里的食物迟疑一阵,下一秒夹着食物的筷子已递到他嘴边,就算他再怎么不好意思得快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也只能接下倦收天的盛情,张嘴吃掉。

手在忙着投喂,倦收天的嘴却没闲着,看鷇音子在咀嚼时眉角轻轻蹙起,人还有些紧张地轻问了声:“怎样?”

“……”鷇音子不语,意味深长地瞥了他许久,面上也不见笑容。就在看得倦收天浑身发毛不知该当何言时,他突然放下筷子正经道:“看来吾这回真是要‘每逢佳肴胖三圈了’。”

“怎么会?”受他打趣,倦收天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之前就怕不知是否合鷇音子口味,做的时候还有些纠结,幸好……

“那你尝一口?”倦收天在心里庆幸,抬眼便见鷇音子夹了满满一筷子鸡肉递来他嘴边。倦收天像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那样愣了三秒,那模样就像前一刻鷇音子的窘迫。

“主人做的饭菜还未尝两口,就先下了客人肚子……”见倦收天终于张开嘴,鷇音子眉角的紧蹙才稍微松开了些,“吾真有些过意不去。”

“是吗?”好不容易咽下鷇音子塞过来的那一筷子,倦收天挑眉,默默替两人各盛了碗粥,“吾从没将好友你当做外人,所以好友也不必客气。”

“咳咳……是这样吗?”毫无防备地一言,竟让气定神闲地喝着粥的鷇音子险些要被呛到……倦收天眼疾手快,连忙接过他手中碗放在桌上,另手轻轻拍在他背部替人顺气。鷇音子半张脸都被他挡在袖子里,既不会让倦收天看到他此刻的窘迫,又很好地掩住了此时他的失态。

“不然你还想怎样?”真是机灵一世呆一时。

咳了好一会才算缓过来,鷇音子默默抬头,眼角瞟着倦收天似想说什么,谁知下一刻忽地身子一轻,倦收天的脸也在他隔壁蓦地放大,他整个人就坐去了个柔软的东西上。

攀在倦收天臂上的五指也随之一紧,等到安稳下来,也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鷇音子瞪圆了眼,侧过脸似在无声地询问倦收天这是何意。

这回尴尬的人换做了倦收天,咬着牙僵硬三秒才像挤牙膏般挤出句:“你不是说‘每逢佳肴胖三圈’吗?吾只是称一下你胖了多少。”

闻言,鷇音子沉默了,倦收天不敢与他对视,因为只要一看见他瞳眸清澈,就会看见自己倒映在其中的影子,满满当当,占据最近距离的彼此的整个视线。

同样,鷇音子亦不敢与他对视,只是沉默地看了他几眼,就别扭无比地把脸僵硬地转开。

“……那你多吃些,待会吾也给你称称。”

PS:我就是想看他們用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抱著對方死活不肯撒手orz

↑鱉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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