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夜千帳燈
我當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謝如枯蘭

燈帳千夜詭

隨風萬里02【倦收天x鷇音子】

看清楚标题,这是秀鷇文,不欢迎ky,ky自己原地爆炸

可能算是架空背景,有参考,以及地理问题会有bug【毕竟不是本地人2333本地人一定看得出来,我只去过那边旅游】

前文铺垫较长,秀鷇没有那么快认识见面,可以接受再看

以及欢迎评论交流,如以上OK,还请使用愉快,鞠躬










第二章 花褪残红青杏小

 

阔别重逢不能没有酒。

放任千杯后,没什么酒力的人倒在纱帐上,看烛火微微处,有一人正把酒对月,羽扇轻摇。

摇啊摇,摇不到外婆桥。

原以为一场烂醉后,就可以不再醒来。他可以理所应当的醉倒在兄长们为他种下的一园芬芳,追随着那日远去的身影,永远活在虚无缥缈的回忆之中。

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随性的人。

之所以这样说,来由于他一直压抑的情感。或许在不久之前,他还能笑着和兄长们对酌,肆无忌惮的在他们面前爽朗地哭笑。可此刻举杯对影,只剩下唇齿间渐凉的苦涩,蔓延在逐渐僵硬的舌尖。

鷇音子还记得,今日清晨时分,庭院被层宛如牛乳的浓雾所包裹的光景。洁白剔透得似书中所言的琉璃世界那样不真实,让他以为自己还活在梦中。

他在轻轻袅袅的雾气里看见无梦生悠闲地摇着羽扇,而他的书桌上正用砚台压了数张染了墨的薄宣。

他知道,梦该醒了。匆匆一会终究短暂,此别不知再见何期。也或许,没有再见的机会,他们便要被赴汤蹈火的执念燃成大道上的烟灰。

他眼底蒙起了雾气,正当他准备说服自己这是打呵欠的时候,无梦生倩笑着用扇尖刮过他鼻端,竟让他眼底的酸意逐渐浓厚。被煽动的薄唇似要将心头的滚烫全数倾泻,下一刻所有无法压制的话语都被眼前人紧握他双手的力度给遏断。

无梦生给他留下个复杂的眼神,和句:归去罢的唇语。交握的双手被塞进一个锦囊,又再捏捏他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背,提醒他要好好收起。

哈。

目送兄长渐去的身影,霎时不知是哭是笑,直到他消失在视野,眼底的云雾才开始渐渐清晰。

果然,是有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事情交代。

不然,无梦生绝不会在这紧要关头留下天踦爵一人独自在朝,然后任性地站在屏风前对他说一句:我是专程回来看你的。

那样孩子气的说辞他早该明白是不可能的胡闹……可他还是信了,灯会上憋了一夜的苦闷,在回到小阁楼与兄长灯下对棋的时候,化作了平日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一连吃了无梦生数子,胸口的憋闷才稍稍平缓。

无梦生察颜知他心事,棋走险招当是给他这不服输的兄弟发泄,见鷇音子凌厉的神态渐渐缓和,才拂袖推散了棋局对他说去院子里走走。

鷇音子蹙着眉跟在他身后,一边看他指着院中花庭前柳,一边听着他像是叙旧般,在对自己絮絮叨叨。

无梦生说,要是下次再来看你,会把你自小养的那只画眉也带来。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鷇音子忽而笑得前仰后合。身前人漠然回身,在小园昏暗的灯火里,鷇音子笑得像个疯狂醉汉,让无梦生不禁想伸手去摸摸他的侧脸。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微张的五指还未触及幺弟的面容,他又寂寂地将手飞快地缩了回去。

“哼。”指端还带着鷇音子无声的冷哼,就如同再见时他身上裹着的这层自矜与自傲,敛在月色下的眉眼却又如他熟悉一般无二。不料入耳之词却是如尖针般刺人:“那只画眉是丹华随身之物,主人离去多时,它又怎狠心独活在世?”

不相信从前性格温良的幺弟会说出这样寡淡的话,无梦生回视他的神情也开始变得认真。

不好说鷇音子是醉酒之后满嘴胡言,还是他本就清醒无比……越是亲近的人便越是清楚,该怎样捅刀子才最能捅进痛处。不想提及的事情被他扯开在眼前,无梦生以为他能看透,但还是被困在这囹圄中不可自拔:“酒喝多了,都开始对哥哥胡说八道了。”

他知道鷇音子正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口有些什么也正在被反复煎熬,他依然自若地摇着手中的羽扇,对身后人说句莫再任性。

许久无声后,鷇音子也淡淡笑了:“是吗?”人在他恍惚时踱至他跟前抽走了手中的羽扇,又在他惊觉前留给他一地踏碎的月色。

明明无法掩饰内心的气恼与不甘,却还是要在兄长面前做出副张牙舞爪的犀利模样……快步追上远走的人,从他青筋暴起的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羽扇。无梦生又恍若无事地笑着将它摇了摇,站在他身侧耐心等待他未曾出口话。

夺扇时,他察觉到鷇音子的周身正气得发抖,毕竟还是年轻人,他能够原谅此刻幺弟无法收放自如的感情。哪怕与少年时的鷇音子相比已经足够形喜不表于色,但在他们面前依然像是一只长不大的狐狸。

心不够坚硬,也不够冰冷,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不过这样也好,无梦生轻笑,至少鷇音子是在用这种冷淡的方式来别扭地表达自己对他们的担忧:“可我宁可相信丹华已经死了,他死在一个美丽的地方……而鷇音子却活着,活在一个囹圄而污浊的尘世里。”

“而你该庆幸,幸好只是用你的双手去拂开蔽目暗云,而不是要用天下百姓的鲜血,去给岌岌可危的世道持扶。”本是无言两相对,然与眼前人剔透双瞳交触不过半刻,竟还是让无梦生露出了个倍感辛酸的笑容。

此时……鷇音子再次落座在昨夜房中两人对弈的地方。

铺着软垫的竹椅早就凉了,可能还有点被湿透的雾气浸润的涩霉味。送走无梦生后他恍惚地回来,怅然若失地歪在椅子上许久,才意识到兄长临行前在自己手心里塞了个锦囊。

他将锦囊细细摸开,见其中放了一封书信,另外还有一枚鹤章。

那枚鹤章是二哥的随身之物,自从自己小时候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得不得了……那时候天踦爵没有直接将它赠他,而是笑哈哈地和他说:等你长大能给二哥搭把手时,我再把它给你。

此时收到鹤章,犹如握了个千斤顶在手,让他再也感受不到幼时将它放在掌心的雀跃。

细指描摹着鹤章上的纹理,心头所感经由年岁酝酿,已是五味杂陈。细腻的章纹随着抚摸的深度渐渐烙进心里,他用了一刻时间闭眼回味曾经的苦辣酸甜……才小心翼翼地将另一侧的书信展开。

但见三哥最爱的洒金薄笺上,端正地用小楷写着:予吾爱弟丹华。

鷇音子憋了一夜的酸意还是没能忍住,瞬间夺眶而出。

鹤章中晦涩的指意他一目了然,就在他抚上章头那雕刻精美的鹤鸟时,他就已隐约预感到了信上所言。然就在他依然抱着一丝难言的期待将家书展开,寂静的阁楼内只剩下他压低在喉底的哽咽。

寄身江南五载之长,在万千困难艰险中,他从未感受到有任何一刻悲伤会真的到了决堤。

他一直都知晓长兄将他留下的意义并非放弃,而是时局不允。既然长兄选择因伤病隐去了幕后,那么作为家中暗棋的他,终究要代替长兄之手,处理他在江南未完的局。

哪怕鷇音子一直知晓自己责任重大……为了保护那个与长兄做局的人,还有在圣魔元史眼皮底下揪出他们在江南藏匿军火的九处秘地。他不惜放下身段前去投诚,其中多少苦辛,皆是一言难尽。

可,适才成年的孩子,心却还是带着几分不忿和不解。甚至在昨夜半醉半醒时,还对着无梦生任性地说出他不曾释怀的赌气。

而此刻,鹤章在手,家书在目……明明昨夜还在期待能与三哥哭诉自己的憋屈。可一切,皆在他打开家书的那刻,才明了,二哥与三哥的处境,甚至比他还艰险万分。

他没有猜错,小小的鹤章是求救。因为军火收罗不知是出在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二哥被一口反咬,所幸是三哥机敏与前辈的极力相互,才侥幸替他拖延了半年的时间。

而这最后的寄望,却是落在他的身上……

昔年天踦爵握着他小手哈哈地笑着,如果有一天二哥保护不了你的时候,那就要轮到你来保护二哥了。如今仿佛声声在耳,刺得他头晕目眩。

记得流放前,还是丹华神君司天监的他曾观天占卜……

近年天象诡谲,皇朝的命星被乌云环绕气色昏暗,而围绕在皇朝命星附近本还有几颗肉眼难辨的小星,但却在此之时忽而蜕变得愈发变得光彩夺目,大有与之争辉之意。

由是,他补天问卦,虽看透了皇朝气数不该就此散尽,可却看不透天象诡谲,与遥遥前路……

随着不仁天象的昭示,近年皇朝民生艰苦。非但北旱南涝严重,稻米谷物亦收成甚少。再加上不少贪官恶吏与暗藏在野的势力勾结,朝内虽是依然风平浪静,但朝外早已闹得风波四起。

长兄曾亲自前往巷陌走访查探,亦多次向君主上书希望多体察民生,要减轻赋税。无论是减少赋税还是派发各类救灾物资,都依然远水难救近火。百姓身处风波内,不平定起风的源头就依旧难逃舛途。

那年他奉帝命披袍执桂,在祭台上向天下人起舞祈雨与丰收。

未曾出过素家大门的他是在那时候忽而名动天下的,甚至被龙颜大悦的帝君赐予北之角这一与兄长并列的名位。起初他还很天真地为此高兴了好久,以为这样……他就真正能与兄长们并肩,替他们挑起肩上的重担。

然,事情的一切都在几年前,长兄素还真忽而主动请辞下放的计谋中被打断。

自由天灾横起时,长兄便已视察民生为由走访天下,漫行诸城,最终他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个稻甜鱼香的江南。

同行的另外四人皆知他的真实目的,除却调查安插了隐藏兵力在江南的圣魔元史以外,还要去寻一位因圣魔元史的陷害,而罢官远朝的老人。

知晓他们目的的非但有身在同一战线的战友,也有处处阻挠他们的敌人。圣魔元史的爪牙早在素还真第一次抵达江南时就有所警觉,自计划开端,便开始暗中多次干涉,使得他们只有将计就计,顺应而行。

五年前,长兄忽而收到一封处死丹华,让另外三人秘密回京的帝令。

不好说这是帝君要杀鸡儆猴,还是朝中互相勾结的佞臣妖言惑众的手段,总之皆与招风之树脱不了干系。

于是素还真当机立断的舍弃,亦是在为他谋求断尾求生的机会。

身为长兄的他,自然不会让自己最宠爱的幺弟前去赴死,即便其余二人没问,但皆是对其中牺牲默默地心照不宣。

而事情超出鷇音子所想的部分,居然会是素还真在回京路上暗遭截杀后,便就此人间蒸发。

鷇音子曾暗中派随侍的童子寻线索多次查探,也寻不得半点消息。

先是阴谋在前,但他依约能预感到老谋深算的长兄绝对不会就此牺牲,而是借此机会隐去了幕后。

三年前,他于枫江渡口偶遇一位救他于垂危的老者,方才在微弱线索的拼凑中稍稍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由是,他立即中断了一切会被人捉住马脚的探听行为,并将所有能寻找到长兄的线索悉数毁去。一心一意作为素还真希望他做的鷇音子,走进了云翳之后,那片不为人知的黑暗。

折傲拆身经年过,原以为不会再与亲人相逢的他,在看到无梦生踏进这方小庭院,空阁楼的时候。他在童子的欢呼中,木然地怯步在了与兄长隔帘一尺的屏风后。

他期待与兄长再见,却又无比的害怕……说不出是因为他的改变,还是他对那年远走至始至终都无法释怀的感情。

直到兄长的身影越过珠帘,缓步移入他的视线,张开双臂将僵硬的他轻轻抱住。一切不言不语,都在那句仿佛是说道家常的:“我回来了。”中化开。

他呆滞地点头回应,发僵的脸上和莫名痛苦的内心早就发不出嚎啕大哭的渴望。唯独是觉得,这个忽然像是弥补了心中所有空白的拥抱,有如隔世之长。

凌乱的思绪,在他苍白的细指抚过家书上的斑驳时,又开始渐渐变得清晰澄明。

满是苦辛的面容烙下笑容无奈,便将夹在指端的字条伸到渐暗的烛火处引燃。

“不留下吗?”火光闪闪,昏暗的光影中响起一道沧桑的叹息。为的是他明知剪不断,却无法梳理的心绪。

扑扑火焰,好似在他指间缭绕飞舞的蝴蝶,随着一刻灿烂的光影就纷纷化作凋零在脚边的白灰。蹙眉人踌躇几许后,毫无留念地放手,将它丢弃在了脚下的火盆中。

焰蝶扑扑,转眼灰飞。

这一拂袖,似要断尽前尘。

从此,便是恩义不忘。

 

按理说,这尽日淫雨霏霏的江南,很难在倦收天眼里生出万种风情。

日后如何他不知,但至少第一眼不会。毕竟这片笼罩着天际的朦胧灰无法让光线自云层的缝隙中透入,在这片不见日光的天地,向阳生长的他自然会觉得心情压抑。

幸好,倦收天身边有个玲珑的好友。

有他的陪伴,就算在这灰蒙的时节,他也还是能够感受到好友周身的清朗明亮。

或许这点微光照不亮天地,但能够驱散他身边的压抑与沉闷。稍微让倦收天觉得,这样一个多水多情的地方,也还是能够勉强待下去的。

随着上元节过,大地回春,家业开始逐渐繁忙的原无乡也无法长时间分身出来陪他。同样,倦收天来江南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由是两个家门相当的商家子弟不由开始了他们新一轮的繁忙。

身为商联会会长的倦收天这回前往江南,除了要处理自五年前到现下,商联会盐货开始大量丢失的问题。同样也还有自家自去年底以来,货物行经姑苏总是无端被劫的事情。

自倦收天的远房表叔,也是倦家在江南分舵的代理葛仙川给他寄的书信中有说。前来劫取货物的非是普通山贼强盗,而是此地的地霸波旬与他们的小喽啰。然而奇怪的是,货物虽然多次被劫,可最后都会原封不动的回到原家在姑苏的码头。

山贼强盗居然会对他们的货物并无兴趣,怎么说都有几分怪异之处。

不过事情既然是这样,倦家与商联会没有大量损失也算是件好事。顶多是货物丢失那下,会弄得人心惶惶。本以为这样的小事,葛仙川与原家上届的商联代理抱朴子是能够妥善处理,所以倦收天也一度没有太在意。

然而促使他不得不一探江南的原因,则是一件发生在去年年末,倦家走最后一批盐货时发生的事情。

按道理说,年关将至,窃贼与强盗横行自是难免。同样,杀人夺物也是寻常手段。

而倦家这批由抱朴子亲自打点,葛仙川亲身点数的盐货,自江南分舵发出,在行经原家大码头的时候,于水上受到地霸波旬的拦截。

不知是否前几次商联会失窃货物的温和手段让他们失了戒心,此回……劫货人非但将家仆们残忍的杀害并抛尸入海,还将这批盐货一并劫走,尔后便音讯全无。

因为是经过原家大码头时发生的事情,原无乡还有抱朴子等人都主张报官处理。毕竟商联会运的是官盐不是非法买卖的私盐,出了事情第一个找官府这也是合理的考虑。

据原无乡的原话……这事情虽是报了官,也说明了官盐丢失和家仆被杀的具体经过。但官家似乎因忌惮波旬上头的势力,非但没有追究,最后也只是草草解决。

可事情在倦收天看来,非但人命关天,且官盐的丢失也非是小事,自然便对官府这奇葩做法深感不屑。就在他打算应了葛仙川多次修书的催促下江南一探究竟时,家中又发生了件诡异的事情。

这事情也和倦家上回丢失的盐货有关……总而言之,就是那批被波旬在原家大码头处劫走的货物,居然自己生了脚丫,在事发将过一月的时间里,突然间“走”回了倦家后门。

发现这批“自己回来了”的货物的人是寄居在他家的两个小表弟,柳峰翠和斋玉髓。直到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东西给抬进屋,并在倦老爷的指挥下,把大箱子打开后才发现……原本里头运送的盐货尽数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整箱子满满的军火。

老头子心脏不太好,当场就吓蒙了。就连一向多话的斋玉髓也是,原本还在七嘴八舌地在大厅打闹的众人瞬间安静如鸡。

因为原家与姑苏官府交好,官府也看在原倦二家乃中原商贾大家的份上,将部分官盐的买卖交易,与押运代理交给了商联会。毕竟责任重大,所以每位就任会长都会在押运事情上下足心力,倦收天也同样。

可军火不同……这东西除了当今圣上能以九龙盖印,赋予代为置购军需以外,别的私人买卖皆是违法行为。

此时……突然一大箱子来路不明的军火,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倦家后门,这离奇古怪的事情,仿佛用脚趾头都能嗅到阴谋的味道。

后来,知晓此事的倦家人都被倦收天的大表哥央千澈封了嘴巴。而那忧心忡忡的老头子更是日复一日地在倦收天耳边念叨,有人要陷害倦家云云……倦收天听得耳朵直起茧子,就连静心调查的时间也没有。

但是经表兄几番提点,老爷子虽说的不着调,但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世代与原家交好,并连袂商联之冠的倦家,在中原商贾界中有着良好的信誉与口碑。虽不知倦收天在外是否有和人结私人恩怨,但是单就倦家而言,连年经商并无与道中结仇,更别说能有可让人嫁祸诬蔑的黑点。

虽不知事情始末,但单凭手段猜测,如若这真是有意针对倦家的嫁祸,那么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但是……如果对方的目的,是在倦收天身上?甚至是倦收天身前身后所背负的名誉与地位呢?

这是央千澈分析了老爷子的话之后的思考,倘若是为了商连会长的地位,还是倦家积累的名望而使出这般手段,那么这人也太过卑鄙无耻了。

两兄弟听老人家叽歪了好些日子,倦收天终于在老爷子口里听出来些有用的东西,自行思索整理后,又再罗列出了几点猜测。

毕竟按小我而言,栽赃嫁祸倦家,或是想要争夺商联会会长的地位,这些不过是些难登大台的小权小利,无需动用军火这一牵扯万千的东西来进行嫁祸。毕竟军火这一事物无论从置办还是押运上来说都非是小事,自然也不像是小我小利就可解释清楚的事情。

倘若对方的目标不在倦家?而是在整个商联会?在那不敢插手的官府?或者……是在当下长安的政变呢?如若真不是有备而来,那他们又是从何坦然得知官府不敢追究波旬的过错,从而设下这一场天罗地网般的局!

如若,对方的目的真是如此……难道倦家就应当在其中沉浮,摆出一副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冷漠态度吗?

至少,倦收天觉得,他做不到……自小就被表兄央千澈灌输了无数家国天下的他做不到。尽管身在冷漠的长安,至少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变得那样冷漠……

于是,怀揣着一份要彻查商联会与江南商贾之事的心思的人踏上了下往江南的旅途。

除却过年那几日与原无乡稍有休憩,倦收天近日的日常生活皆是无比忙碌。

非但要与商联会的各位代表开会议事,还要拟定开春后新一年的商务计划……同样,身在杭州的江南分舵舵主葛仙川也催促他好多次了,他还要排出空闲时间前往杭州与他碰面。

终日于城中四下奔走的倦收天忙得好似个陀螺,虽说有些事情已由柳峰翠代为分担,但他自己依然是难得闲暇。

原无乡也同样,毕竟开春事忙,等过了这段时间兴许会稍微清闲点。有时候,忙中偷闲,原无乡生怕倦收天又过劳导致忘记吃饭,他就会带上点方便填肚子的烧饼,到城西的运河联会议事点等他。

然这日原无乡并不知倦收天与代表们在会议结束后,直接去了城中的翠云楼解决中饭问题,回来的时候绕了集市,是打南边回来的。

原无乡从集市中来,完全没有想到会在半路撞见倦收天。原本是想给好友一个惊喜的,怎知见他定定地站在街角好像在等人那样,心中预想好的惊喜在原无乡走到倦收天身边的时候,瞬间变成了惊吓。

哦,其实是原无乡想要吓倦收天,结果反被倦收天给吓着了。

同样,倦收天开始并没有看见他,最后还是被原无乡突然趴在他耳边“哇!”的大叫,给吓得糊了他一脸灰。

静静地靠近倦收天的原公子,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那个正直严肃的好友,居然会站在这里偷窥?!

他这想法要是被倦收天知道了,很难保证会不会立刻被他打成一张烙饼。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原无乡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其实这真的不是偷窥,但是倦收天似乎看得挺入神的,嘴角还勾着在原无乡以偷窥思维看来还有点猥琐的诡异微笑。就连原无乡的脑门都要伸到他面前了,这人也没有发现。

顺着倦收天的视线看去,发现他正定定地看着那个隐于城南的罗浮书院。

这地方原无乡有和他提过,不过说的多是那日上元灯会的事情。说来也有意思,原无乡那是无意的念,倦收天也是无意的听,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听着听着,倦收天突然就来了兴致。

这让原无乡觉得非常新奇,也非常有意思。

此时书院正处于午休的歇课时间。

喧闹的垂髫小童自课室中蜂拥而出,围着一位端坐在槐树下的雪发先生,吵吵嚷嚷地说要听他讲故事。有些胆小的只敢站在外围怯生生地看着,有些胆大的会上前拽着先生衣袖,还有更直接的,就趴在先生的腿上撒娇。

罗浮书院本是一位偶然路过姑苏边城的老书生可怜村落中那些没钱读书的孩子,才在自己的住处搭建了个可供读书的小学堂。起初书院内只有他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以一人之力便肩负起了院长教书先生等各种事情。

然三年前书院里忽然来了位清颜鹤髪的年轻先生,因先生容貌俊逸,讲书也讲得趣味动听。于是乡里便开始一传十,十传百……后来书院的门也被方圆十里赶着来看热闹的妙龄少女给踏破。

同样,书院的规模也开始渐渐扩大,招收的学生,与后来的老师也都开始越来越多。而那位吸引了诸多女子不惜踏破门坎亦要与之一见的俊美先生,便是原无乡口中的鷇先生。

书院外多有人传言鷇先生严厉无比的教学态度与雷厉风行的处事作风,然此时被两人看在眼里的,只有他面对一圈嬉闹孩童时的窘迫与无奈。本该握在手中的夫子戒被他安放在身旁,空出来的手中卷握着一本不知名的书,另一手偶尔轻轻抬起,拈下沾在自己或是孩童发间的槐花。

眉目清冷,容颜如玉……诚然不负十八少女踏破绣鞋亦要与之一见的传言。而此时端坐在槐树下翻阅书卷的人,竟是有着与那夜上元非同一般的温柔。

“再看眼珠就要掉出来了!”

要说倦收天也是厉害,原无乡在他旁边站了多久,他就一直盯了多久……也不怕待会鷇先生一个转身发现了,就抄起膝盖上的课本向他两脸部飞来。

原无乡好心提醒,毕竟正午太阳很毒……他不想被晒成人干。

比起吓倦收天,原无乡还是更喜欢欣赏倦收天被他噎出一脸大写的囧时那模样。譬如现在,倦收天绷着脸,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好像是被说中了啥心事那样。还顺手抢走了他捧手里的烧饼,原无乡耸耸肩,反正这饼本来就是给倦收天带的。

原无乡探出来个脑袋,看一眼前头那个白色的人影,又扭头瞥一眼坐在书院门口的鷇先生。暗道一声有意思,便负手在身后,哈哈哈地追上倦收天的脚步。

 

(待續)

辣雞學校換了客戶端,斷網好幾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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